賽德克巴萊教我的那些事
賴奕諭|國立台灣大學人類學系
看完賽德克.巴萊走出電影院,內心的衝擊令人始終久久不能自己。一方面是對於這部片傳遞出來的許多訊息給打動,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身為一個修習人類學的學生應該要有些什麼樣的自覺。姑且不論過於學理的探究,以一部刻劃歷史事件的商業片來說,我認為它很成功的將國族的、族群的認同與情感給凝聚起來。
首先是關於凝聚台灣人的國族認同。日治時期的日本人往往站在一個給予教化的高度,希望能夠以殖民優勢的強硬手段來馴服人民的不文明。片中的賽德克族人便是遭受警察大人們不人道的對待,他們總以各式不近人情的手法對待所謂的「野蠻」人。在野蠻與文明的對比之下,不難想見它把屬於「台灣人」的共同歷史記憶給帶了出來。
其次是屬於群族認同的層次。影片中有一幕是莫那魯道對花岡一郎說到:「二十年後就不再是賽德克巴萊,二十年後就都是日本人的孩子了!」這些話語一直到我坐在電腦前寫下這些文字時,內心都還是充滿著熱血與激昂。莫那魯道不僅是對著花岡一郎這麼說,也好像是對著銀幕前的觀眾們這麼說著。我們自身的傳統文化與精神到了哪去?面對外來殖民者與現代文明洗禮的衝擊,這顯然已經不只是賽德克族人的問題。當現代化的世代讓人群開始漸漸有相似的思維與生活方式時,這樣最直白的方式好像正告訴我們不該忘記過去祖先所交付我們的一切。當莫那魯道率領群眾說服荷戈社頭目參與起義的時候,他說:「不要忘記我們祖先的圖騰。」如果筆者我淺薄的賽德克語能力沒有聽錯,它其實應該是gaya的誤譯。在賽德克族的宇宙觀裡,gaya正代表著祖先所傳承下來的禁忌、教訓或者是規範,繼承者若不誠心的遵守將會招致超自然力量的懲罰。從這樣的角度看來,莫那這番話一方面遵循了祖先所教導的規矩,一方面更是將這些文化精神傳承給後輩的年輕人。著實令人難以忘卻那樣感動的場景。
當然除了情感上的層次,我們應當還是要回歸真實的過往來看待這段有爭論的歷史。由於霧社事件前後所發生的許多衝突涉及賽德克族內部的群體矛盾,誰是英雄、誰是罪人便成為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特別是許多的當事人至今仍然在世,卻不願提及那些往事。賽德克巴萊這部電影所欲表達的想法與立場便顯得有些尷尬與為難。就人類學的立場來說,唯一解決的方式好像只有回歸當地人自身的想法而已。但是如果必須將這段史實的真實情況與各群體不同的想 法全部通通給考量進去,這部片似乎就不是那麼容易被拍攝出來了。
簡要來說,魏德聖導演所呈現的作品確實能夠讓觀眾情緒很快地被帶動起來。只是被帶動起來之後,能否又再繼續將群眾的理性給帶出?群體意識顯然只是最表層且情感面的東西。如果能夠藉此讓觀眾重新去思考或是把握傳統文化與精神的復振,甚至可以在電影之後繼續從不同的管道認識正確的歷史,那麼這部電影才真正地算是成功。